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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宋烨珺
“惊险、刺激的同时，蕴藏着无数一夜暴富的可能性”，在刚刚进入股市不久的白晓磊看来，这是股市应有的模样。
复盘最近两个多月以来的市场行情，资深投资者李志强最大的感慨是，现在龙头股突破10连板竟然已经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而这些连板大妖股背后五花八门的炒作逻辑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方位学、“葫芦娃打蛇精”等无厘头概念简直颠覆认知。
新老两代投资者观点交锋的背后，“这场前所未有的炒股狂欢究竟缘何而起，又将走向何方？”
玄学爆火，妖股频出
前有日出东方（603366.SH）20天15板，股价一骑绝尘；后有南京化纤（600889.SH）一路晋级至12连板，不断刷新市场的连板高度。
近日，一众名字中含有东南西北的“方位学”概念股又获得了市场资金的热捧，典型的比如前期8连板的东方精工（002611.SZ）、东方集团（600811.SH）等。
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投资者将目光锁定在了明年的生肖“蛇”上面，开始炒作相关概念股。
网络上流传的一份A股与蛇相关的概念股中，招商蛇口（001979.SZ）被打上了A股唯一名称带“蛇”的标签；因为蟒字与蛇有关，川发龙蟒（002312.SZ）也榜上有名，后者自10月18日至11月5日短短13个交易日内股价大涨137.84%。
此外，获得“贪吃蛇大作战”IP授权的实丰文化（002862.SZ）、抗蛇毒血清供应商赛伦生物（688163.SH）、生产季德胜蛇药片的精华制药（002349.SZ）、与英文蛇“snake”谐音的斯莱克（300382.SZ）、拥有蛇墩墩纪念品的元隆雅图（002878.SZ）、生产蛇生肖首饰的曼卡龙（300945.SZ）、被认为和“宝塔镇蛇妖”有关的宝塔实业（000595.SZ）以及与眼镜蛇有关的博士眼镜（300622.SZ）等也都赫然在列，并且近期股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大涨。
不仅如此，自11月26日至12月4日连续7天涨停的葫芦娃（605199.SH）也被认为是与蛇有关，原因是“葫芦娃可以打蛇精”。
除此之外，以三六零（601360.SH）为代表的名字中含有数字的数字概念股，以桂发祥（002820.SZ）为代表的名字只有三个字的“三字经”概念股以及股票代码最后两位数字相同的“同号”概念股等，也一度成为部分资金疯狂炒作的对象。
李志强觉得这种炒作逻辑有些无厘头。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跟风去买。
知名财经人士任泽平日前也在社交平台直言：“根据我多年研究，A股已经超出了经济学的范畴”。
深圳私募人郑鑫指出，实际上每年年末的时候都是一个题材炒作相对的空白期，一方面此时距离年报披露的时间节点还很远；另一方面全年大的方向基本上已经被炒的七七八八了，所以这个时间点资金很容易去选择炒作一些玄学的概念，比如去年的这个时候很多名字中含有“龙”字的生肖概念股也曾批量异动。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9月底以来市场突然底部大反转，成交量迅速攀升，交投氛围也极为活跃，在此背景下资金炒作“玄学”概念的现象也被放大了很多倍，最终导致了近期市场异象。
统计数据显示，截至12月3日，自2022年以来非ST个股连板高度在10板及以上的交易日一共有59天，其中有多达38个交易日分布在2024年以来，占比64.41%，同时仅仅是今年8月以来已经有多达28个交易日的连板高度在10板及以上。
数据来源：Wind
前期大妖股双成药业（002693.SZ）在连续27个交易日内录得24个涨停板，股价区间涨幅高达616.86%。
本来只想着试下水，赚一笔就赶紧跑，没想到一口气吃到了7个涨停板，虽然后面是在跌停板上卖掉的，但8天下来还是赚了50%多。一出手就买到了双成药业这种大妖股的经历使得白晓磊认为，原来炒股竟然如此简单，只要跟对“老师”、大胆出手就行了，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进场。
通达信数据显示，双成药业于8月27日大涨9.21%，随后一口气收获14连板，短暂调整了2个交易日以后，10月14日该股又再度强势启动，并一口气实现了7连板，甚至在白晓磊跌停板卖出以后，该股还继续向上涨了3个板。自8月27日至10月29日一共29个交易日内该股的区间最大涨幅高达757.32%。
双成药业27天24板、常山北明（000158.SZ）33天16板、松发股份（603268.SH）14连板、大千生态（603955.SH）13连板、上海电气（601727.SH）15天11板......在这些大妖股持续走强的过程中，很多短线投资者都曾尝到过类似的甜头。
“直播荐股”或是重要推手
11月初直播荐股引发市场热议，随着相关事件的持续发酵，其对于市场短线生态的影响也引起了多方人士的重点关注。广东游资黄光耀直言，“直播荐股”就是近期市场连板妖股频出行情背后最大的推手。
据财经自媒体人吕良了解，在11月初以前不断走高的市场妖股背后，几乎都毫无例外地曾经出现过财经主播“力荐”的身影。
吕良指出，一些热门的龙头股本身市场关注度就足够高，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讨论这样的个股也更容易俘获话题与流量，对于财经主播们来说自然是不二之选。当大量的财经主播纷纷将目光锁定在少数的市场热门股身上，反过来也会推升着这些个股进一步走高，这样的结果又继续催化着粉丝们对于主播的信任，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持续上演。
据吕良介绍，10月，仅仅是抖音平台上，场均观看上万人次的财经直播间就不在少数，部分头部主播的场均观看人次甚至能达到10W+。而以一个10万人次观看的直播间为例，假设转化率有10%，也就是1万人跟随操作，哪怕平均每人仅仅买入1万元，撬动的资金量也有1个亿。何况对于一些市场热门股，通常不只一个主播在推，整体撬动的资金量不可小觑。
从龙虎榜数据来看，在很多前期大妖股一路走强的过程中，散户确实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仍以双成药业为例，东方财富网龙虎榜数据显示，自8月16日至11月15日三个月中，该股成交金额最大的营业部为投资者分类，总成交金额高达208.12亿元。
根据Wind数据，双成药业相应时间的龙虎榜中，中小投资者和其他自然人的成交金额分别为112.04亿元和96.08亿元，合计为208.12亿元，恰好与前述投资者分类营业部同期的成交数据相吻合。这也意味着前期双成药业的大涨行情中，大部分都是散户在参与。
数据来源：Wind、界面新闻整理
对直播不甚了解的李志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仅仅是因为听到了主播的推荐就去购买相关个股？
对此，资深媒体人张放指出，直播跟传统的以图文为主的自媒体大不相同，稍微有点经验的主播控场能力都特别强，一边有主播激情四射的讲说，一边有评论区不断刷新的热烈讨论，很容易让人“上头”。特别是近期A股行情转好以后，很多原先不怎么关注股票的“小白”也都跃跃欲试，他们又普遍缺乏相应的投资经验，在主播的煽动下直接“抄作业”就成了最便捷的选股方法。
在白晓磊看来，既然直播带货能卖出去那么多，大家跟随财经主播炒股也没什么稀奇的，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直播间买手”进场抢筹，一些辨识度较高的情绪标的瞬间成了“香饽饽”，这点从“昨日连板成交金额”上也能够明显看出来。
数据显示，以往当“昨日连板成交金额”达到两三百亿元的时候，短线情绪往往就已经见顶了，但是现在很多时候相关数值都可以达到逾千亿元，其中，今年10月8日、9日以及11月1日的昨日连板成交额甚至都超过了2000亿元，具体分别为2266.93亿元、8870.62亿元和2435.03亿元。
黄光耀指出，龙头战法作为一种风险偏好比较高的投资模式，以往只有一些投资经验比较丰富的短线选手会去做，最近几个月在直播间的煽动下，有大量的普通股民集中冲了进来，导致部分龙头股的高度不断拓展，就连一些资深的短线游资都觉得非常惊讶。
据黄光耀透露，在直播荐股不断狂推的背景下，一部分先知先觉的游资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机构话语权日渐式微
在连板妖股被爆炒的另一面，以公募基金为代表的机构资金的话语权却日渐式微。
一个核心的原因是，前几年高位的时候以公募基金等为代表的机构募集了大量的资金，随后市场行情转熊，不少基金产品净值回撤幅度较大，高位冲进去的基民损失惨重，其中的一部分直到现在也没能成功“回本”。这不仅导致了近年来主动权益类基金的总规模持续缩水，也使得在近期市场行情回暖、产品净值有所修复的情况下部分基民选择了赎回。
Wind数据显示，近年来股票型ETF基金的资产净值稳步上升，从2020年1月份的5484.67亿元至今年12月初已经大幅增加至2.87万亿元。
与此同时，主动型权益类基金的总规模（即股票型基金资产净值+混合型基金资产净值-股票型ETF资产净值）则是在2022年2月达到7.72万亿元峰值后逐步回落，截至今年8月底时总规模一度回落至仅为4.12万亿元，相较于此前峰值缩水46.64%，直到9月份随着市场行情转好才重新回升至4.69万亿元，不过截至12月初，其规模又有一定程度的回落，最新总规模为4.67万亿元。
数据来源：Wind、界面新闻整理
李志强指出，市场上最具代表性的资金主要有两大类，一个是以公募基金等为代表的机构资金，其投资风格通常偏向价值投资，注重个股的基本面情况和长期表现；另一个则是以游资为代表的短线资金，其投资风格偏向快准狠。
在这两大类资金的角逐之下，市场大的风格也会随之出现切换，当机构资金占据主导权的时候，市场偏向于炒作趋势大盘股；而当短线资金占据主导权的时候，市场偏向于炒作小盘情绪标的。直播荐股影响的散户资金一般都是以短线投机为主，可以归为短线资金一类，最近市场短线妖股频出，而趋势大票普遍走势疲弱就是短线资金占据市场主导权的一个很好的证明。
李志强一度以为，直播荐股的乱象得到遏制以后，市场环境或将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状态，在短线资金的力量有所消退以后，以公募基金为代表的机构资金将逐步重新掌握市场中的话语权，其所偏好的价值趋势股的投资价值将随之逐步凸显。
吕良却觉得，直播荐股对于市场的影响没有那么容易烟消云散，特别是一些吃到了“甜头”的股民，后续也有很大概率会继续拥抱龙头战法。
事实上，在11月前半个月的平台严打风暴过后，虽然直播荐股的乱象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扼制，但是市场资金疯炒连板股的现象却没有随之消失，甚至进一步演化出了近期大量资金大肆炒作各种玄学概念的升级版景象。
数据也显示，前期深受直播荐股影响的散户资金，近期依然活跃在各大市场妖股的龙虎榜单上。
以日出东方为例，东方财富网龙虎榜数据显示，最近1个月以来该股成交金额最大的营业部为投资者分类，总成交金额高达305.54亿元。
具体来看，根据Wind数据，仅仅是在11月18日至11月28日期间，日出东方龙虎榜中小投资者和其他自然人的累计成交金额就分别高达249.47亿元和83.16亿元。
数据来源：Wind、界面新闻整理
不过，在郑鑫看来，根据过往的盘面情况，以短线资金为主导的投机风格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以公募基金为代表的机构资金会重新夺回市场的话语权，只不过暂时很难确定反转点将会出现在哪一天。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当短线资金在市场中的话语权与日俱增以后，其偏好炒作小而差的选股模式也给市场留下了一大隐患。
黄光耀表示，短线资金出于投机的目的，通常会选择一些流通市值比较少的小盘股来炒作，这样的话只需要动用少量的资金便能够轻易拉板，吸引其他资金跟风。而这些个股往往基本面都比较差，甚至是一些问题股或者是垃圾股，仅仅是因为与一些热门概念相关就被资金选中。基本面普遍偏差也就意味着，其股价上涨的动力通常只是情绪上的接力，本质上就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当游戏终结以后，留给市场的只会是一地的鸡毛。
一些前期的市场热门股最近已经开始“原形毕露”了。
白晓磊曾经大赚一笔的双成药业在10月29日盘中刷出阶段高点40.98元/股以后开始逐步回落，其中11月1日、4日、11日、12日4天更是全部以跌停价格收盘，截至12月3日该股最新收盘价为24.3元/股，相较于前期高点已经跌去了40.7%。
11月20日至12月2日强势9连板的广博股份（002103.SZ）则在12月3日尾盘快速跳水，日内上演天地板，次日继续跌停。
黄光耀也提醒投资者，短线战法风险非常高，大家一定要理性投资，不要盲目跟风，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文中白晓磊、李志强、黄光耀、郑鑫、吕良、张放等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