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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释放自己vlog糖心:糖心破解版无付费-宋仁宗嘉祐政局与福康公主的婚事

admin 财经 2025-01-17 1 0

庆历七年,是仁宗即位第25个年头,虚龄三十八岁。五月丙子,他为福康公主择配驸马都尉李玮。至此,嫔御们共诞下三子、八女,惟有皇长女福康公主幸存于世,其他子女都早早夭亡。作为仅存孤女,仁宗必定对福康公主格外爱惜,并为其慎择佳婿李玮。《宣和画谱》载,仁宗“质其学,则占对雍容”,“拜谢而上,举止益可观”,李玮时年十三岁,初谒天子,应对从容不迫,言谈举止,都很得体。

嘉祐二年六月丙寅,福康公主进封兖国公主;七月戊申,出降驸马都尉李玮。(以下仅称公主)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称长编,除特别注明,均引自本书)称,李玮是李用和次子,宋祁为李用和撰写《行状》及《墓志铭》则为第六子。

李用和是仁宗生母章懿皇后母弟、“有宋元舅”,薨后,册赠陇西郡王,“上欲与王世为甥舅,故诏玮尚福康公主”,但事与愿违,公主婚事波折不断,成为小说家笔下的传奇。畅销书《孤城闭》赋予公主极具传统诗意的名字赵徽柔,剧集《清平乐》予以延续,成为宋史学者竞相谈论的对象,但将公主婚姻坎坷与一名内侍勾连,足够奇情,却未必符合历史。

本文拟将公主婚事置于“至和立嗣”乃至嘉祐政局中考察,期以窥见历史另外的面相。

《清平乐》福康公主出嫁剧照

公主大约生于宝元元年,确定婚约时仅十岁,李玮十三岁,两人年龄相若。不久,李用和亡故,李玮需守制三年,“三年之丧”,实为27月。李用和薨于皇祐二年七月甲辰(十九日),四年十月底,李玮禫除,原则上即可成婚,婚礼却等到近乎五年以后。

宋代法定婚龄,女性最低13岁。公主婚后次年,仁宗诏令,皇亲“年十五以上听成昏”,可见,李玮服丧期满,公主已满足婚龄。元祐九年二月己酉,太皇太后高氏下葬。宋朝故事:自元丰八年十月六日,神宗迁葬永裕陵之日起,已故宗室将随高氏从葬皇陵。同编修《资治通鉴》范祖禹为他们集中撰写墓志铭,包括55位嫁入皇室的女性,48人有明确婚龄,平均约16.7岁,此外,4人“既笈”,2人“未笈”,1人“及笄”,1人卒年16岁,都计算在内,平均婚龄略低于16.7岁。

将公主婚龄置于该序列,称晚婚并无不妥。宋祁撰《李郡王墓志铭》,特意留下一笔,可见已引起宋祁注意,但他归为“主待年”,需要静候公主长大成人。仁宗人到中年,膝下唯一女,除父女间亲情与依恋外,公主晚婚确切原因,难以考索,但也许可以从同期外朝与内廷纷争中窥见一斑。

公主订婚仅半年,“崇政殿宿卫武士作乱”,四位宫廷卫士夜间持刃闯入禁中行凶。李焘将“宫变”时间系于庆历八年闰正月辛酉(二十二日),但欧阳修《归田录》写作正月十八日夜,与《宋史·慈圣光献曹皇后传》、《东都事略·慈圣光献皇后曹氏世家》,“望夕/日”的“后三日”,即十八日一致,这也与另一细节若合符契,“帝将以望夕再张灯,后谏止。后三日,卫卒数人作乱,夜越屋叩寝殿”,因此,似以十八日为妥。

学界将“宫变”视为曹皇后与美人张氏矛盾集中爆发,(吴铮强:《官家的心事:宋朝宫廷政治三百年》,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160-166页)当为的论,美人张氏即温成皇后。

但从宫廷卫士行动路线窥测,事件发生主要场所应为坤宁殿,即曹皇后“寝閤”,而非福宁殿,仁宗寝殿。武士们“登延和殿屋,入至禁中”;欧阳修亦言,“入禁中,逢一宫人,问:‘寝閤在何处?’”据《傅熹年建筑史论文集》“北宋开封宫殿图”,崇政殿与延和殿,坤宁殿与福宁殿,分别位于两条平行的南北轴线上,延和殿在崇政殿北,坤宁殿紧邻延和殿西,福宁殿更在坤宁殿南,中间隔钦明殿,因此,卫士“登延和殿屋”,可直接翻墙进入坤宁殿。

如果武士们首选目标是福宁殿,由延和殿入禁中,则迂回而绕远,且以“王胜走匿宫城北楼”论,坤宁殿更合理,宫城北楼在坤宁殿后面。另外,曹皇后安排内侍、宫人预作防范,也应以坤宁殿为宜,若调用皇帝寝殿的人,势必惊动仁宗。

所以,武士首要目标很可能是曹皇后,但是夕,仁宗宿于坤宁殿,武士们始料未及,一时束手,这与吴铮强教授结论略有不同,他认为,“宫变行为的目的是让仁宗从寝殿中走出来”。

此外,负责宫廷安全、参与平乱官员,除吴铮强认定勾当皇城司杨景宗、入内副都知杨怀敏外,北作坊使刘永年也应同属一个阵营。“刘永年,从德子”,从德是刘美子,都属于仁宗嫡母章献明肃刘太后及养母章惠杨太后势力。(后文仅称刘太后、杨太后)

《宋史·张贵妃传》,“妃幼无依,钱氏遂纳于章惠皇后宫寝。”“妃”即美人张氏,追谥温成皇后。(以下称温成皇后)《宋史》称钱氏为“尧封妻”,尧封是温成皇后父,但《长编》称尧封娶曹氏为妻,“尧封母,钱氏女也”,更明确称“温成皇后母楚国太夫人曹氏”,《东都事略》亦同,《宋史》记载是错的。

事发后,夏竦、王贽努力弥缝真相,积极为温成皇后请封,他们与武士都意在撼动曹皇后。“先是,夏竦倡议欲尊异美人(即温成皇后),起居舍人、直史馆、同知谏院王贽因言贼根本起皇后閤前,请究其事”,“冀动摇中宫,阴为美人地。”夏竦与温成皇后关系,《长编》以及吴铮强有明确结论,需要指出的是,王贽也不例外,“张贵妃既得立,甚德贽”,誉为“我家谏官也”。王巩为妻父张方平撰《行状》,称“公在中司举贽御史”,张方平荐王贽为御史,又为王贽撰墓志铭,王贽回护王守忠,武士作乱之夜,王守忠恰为“宿直都知”,却不在场。

另张方平《嵇公行状》称,“公在睢阳典学,举子张尧封从公学文,公以其俊整,颇为延誉,尧封依公以立”,温成皇后之父尧封从张方平母舅嵇颖学文,所作文章,都保存在嵇颖宅,“及贵妃为修媛,令其弟化基诣颖求编次尧封文藳,为序以献”。张方平与温成皇后的渊源不止如是,女弟与温成皇后从妹先后嫁与蔡修。

吴铮强认为,温成皇后亡故,仁宗身边得幸的“十閤宫人”,与温成皇后“关系密切”。(《官家的心事》,第174页)无独有偶,除“十閤宫人”,公主生母苗氏也从属于这股一脉相承的后宫势力。

苗氏生母许氏是仁宗乳母。“天禧初,上乳母许氏为宫人所谗,出宫,嫁苗继宗。”大中祥符九年十一月乙卯,改元天禧;二年八月甲申,真宗立昇王受益为皇太子,改名祯,赵祯即仁宗。从时间线推断,许氏出宫或与仁宗被立为皇太子时权力斗争有关。

“(李)宸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为己子,使皇太妃保视之。”“宸妃”即李用和姊,“皇太后”即刘太后,“皇太妃”为杨太后,苗氏能成为乳母,必获刘、杨信任。

《宋会要辑稿·后妃三》,“天圣二年四月,(许氏)邀车驾自陈,诏封临颍县君,补继宗右班殿直,寻封高阳郡夫人。”是时,刘太后垂帘听政第三年,权力稳固,许氏重回禁中,应受惠于刘、杨,哪怕曾有嫌隙,也冰释前嫌,这坐实了许氏与刘、杨,进而苗氏与温成皇后也形同一体。

但天不假年,皇祐六年正月八日,温成皇后薨,年仅三十一岁,死因或与“时京师大疫”有关。三月庚辰,改元至和;至和三年九月辛卯,再改元嘉祐。嘉祐元年正月初一,“上暴感风眩,冠冕欹侧”;己未(六日),契丹使者辞行,“上疾作”,“语言无次”。

仁宗病情时好时坏,七月辛巳(初一),开始接见群臣,“自上不豫,惟二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对羣臣。”但从朝臣们后来章疏看,仁宗虽勉强视朝,大多时候仍渊默寡言,心智或者精神状态仍不十分稳定,必将给政局及中枢带来变数。

首先,曹皇后谋取垂帘听政,“上之得疾也,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上言请皇后同听政。”苗氏虽诞下一子,却仅为淑仪,难与曹皇后相颉颃,曹皇后无温成皇后掣肘,在宫中势力一时无两,公主就是在此敏感而微妙时刻出宫、嫁人的。

公主待字闺中时,张美人生下皇第八女,很快夭折。此时,公主长大成人,以人伦与情理,仁宗大病初愈,最需要子女膝下承欢、尽孝,唯一且为皇长女的公主责无旁贷,但《长编》、《宋史》对公主行为表现的相关记载大相径庭。

《长编》:“(嘉祐元年正月)庚申,(宰执)诣内东门小殿问起居,上自禁中大呼而出,曰:‘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仁宗与曹皇后关系紧绷,“皇后以是亦不敢辄至上前。诸女皆幼,福康公主稍长,时已病心,初不知上之有疾。”

“诸女皆幼”说法,并不属实。当时,除公主外,诸女皆已夭亡。同样,公主“时已病心”说法,也与《宋史》、《宋会要辑稿》记载明显抵牾。《宋会要辑稿·帝系八·公主》:“(熙宁)三年正月九日,楚国大长公主薨,帝对辅臣涕泣曰:‘公主事仁宗至孝。’命谥曰庄孝”,《宋史·列传第七·公主》也称,“辅臣议谥,帝以主事仁祖孝,命曰庄孝”。

公主何时“事仁宗至孝”虽未明言,但嘉祐八年二月癸未,仁宗再度“不豫”,公主已出宫,而仁宗另一次有案可稽的“不豫”时刻,在景祐元年八月戊辰,立曹皇后前夕,公主尚未出生,因此,最能表现公主“至孝”场景可能就是这一次,所谓“病心”,或别有隐情。

嘉祐元年初,仁宗不豫,曹皇后谋求垂帘,因以首相文彦博为首的宰辅集团抵制未果。文彦博仕途关键时刻,离不开温成皇后栽培,“或言张尧佐,彦博父客也”,温成公主之父是文彦博之父文洎门客,“彦博知益州,贵妃有力焉,……上悦,自是意属彦博。及为参知政事,明镐讨王则未克,上甚忧之,……妃密令人语彦博。……贼果平,即军中拜相。议者谓彦博因镐以成功,其得相由妃力也。”

庆历八年闰正月戊申(九日),文彦博拜为次相。四月辛未,文彦博引明镐参知政事,另一宰辅成员、枢密使夏竦也与温成皇后往来,高若讷则为枢密副使。皇祐三年十月庚子,高若讷进枢密使,文彦博再引同年王尧臣枢密副使,“尧臣同年进士也,遂优迁之”。

《宋史·文彦博传》:“少与张昪、高若讷从颍昌史照学”,文彦博为高若讷撰《神道碑》,“愚与公布衣时为友”。此时,首相陈执中依违期间,温成皇后葬仪等事宜上,倾向于温成皇后,死后,太常谥议“荣灵”,有恶谥之嫌,张方平奉敕为陈执中撰写神道碑铭,为陈执中辩护,仁宗改谥“恭襄”,并为其篆墓碑曰“褒忠之碑”,就是对陈执中心向温成皇后的肯定与褒赠。

故宰辅集团主要成员都与温成皇后暗通款曲,温成皇后有恃无恐,文彦博拜相未满十日,就迫不及待地幕后操纵武士作乱,不仅未获薄责,反而更上一层楼,进封贵妃,除仁宗宠爱外,也得到宰辅集团奥援。反观曹皇后,她所能仰仗的仅贾昌朝、内侍武继隆及两个无名之辈不无关系,贾昌朝重新入朝秉政,要等到嘉祐元年十一月辛巳。

曹皇后急需培植外朝势力,她所能寻求的外部力量只能来自于从父曹琮。曹琮,宋初名将曹彬幼子,“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曹皇后之父曹玘早亡,曹皇后大婚,都由叔父曹琮操持和经办,曹琮功业、名位难以望乃父曹彬、乃兄曹玮项背,但他与真、仁之际权臣曹利用是同乡、“友婿”,都娶李士衡女。

景德中,曹利用使辽,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居功至伟,后真宗“不豫”,刘太后谋求垂帘,宰相寇准力主皇太子(即仁宗)监国,由自己辅政,内侍周怀政倾向寇准,图谋“宫廷政变”。关键时刻,丁谓与曹利用联手,平息政变,助刘太后垂帘听政,而权倾一时,但“颇恃功”,并卷入寇准余党与丁谓权力斗争,未能善终。

天圣七年正月癸卯,刘太后罢免曹利用,流放途中的曹利用不堪受辱,自杀身亡,刘太后进一步肃清其党羽,当时宰相张士逊以及曹利用妻父李士衡、妻兄李丕谅、友婿曹琮受牵连。二月甲戌,王鬷、韩琚、李丕谅也同时遭贬,“鬷,利用同里人,相厚善;琚,利用所荐;丕谅,士衡子,即其妻兄,故皆绌之。通判许州、阳翟秘书丞程戡,利用女壻也,亦坐降,通判蕲州。”

贾昌朝也可以纳入这一人际网络,他初娶王轸女,是北宋词臣、神宗朝宰相王珪姑,李士衡一孙女,曹利用、曹琮内侄女,嫁给王珪弟王珫,王珪分别为李丕旦、贾昌朝及其元配王氏、续弦陈氏撰写墓志铭。

嘉祐元年七月,仁宗初愈,开始接见群臣;辛丑,三司使杨察卒;癸卯,韩琚弟韩琦继任三司使,韩琦为其兄撰墓志,称“曹公利用稔闻乡人之论,心善之”,韩琚女嫁曹利用子侄曹测,韩琦内弟崔公孺娶曹利用婿程戡姊妹,姊壻高志宁与张士逊及任中师“以诗酒相娯乐,追唐白傅九老之会”,侄公彦娶贾昌朝侄女。

范仲淹撰《宋故同州观察使李公神道碑铭》:李丕谅是士衡第三子,“韩琦荐其才”,时在宝元二年。另王巩《甲申杂记》,曹氏成为皇后前,许嫁“李观察士衡之孙左仕禁化先者”,可见,韩琦与曹利用势力关系密切,或因此被曹皇后引为奥援。

“枢府虽本兵,然自中人、宦官、医工、伶师、嬖习、近戚之进退,除用皆属焉。”枢密使掌管内侍事务,这使韩琦有机会内通宫禁。郭皇后被废并离奇死亡,以及曹氏被立为皇后,都是当时宰相吕夷简与内侍阎文应合谋的结果。“夷简素厚内侍、副都知阎文应”,阎文应还乘仁宗“不豫”,将杨太后卵翼下美人尚氏、杨氏逐出后宫,为曹皇后清除对手。

韩琦为妻父崔立撰写《行状》,称“内臣阎文应方为小官,与公共事,文应举动或不如法,公必极言规正之,后为入内都知,权倾中外,感公畴昔诲朂之恩”,“文靖吕公乃公之同年生也,文懿张公乃向为监司,知公之深者也”。“文靖吕公”即吕夷简,“文懿张公”为张士逊,“士逊得宰相,曹利用之荐也”。“小官”阎文应与崔立“共事”之时,必在阎文应、吕夷简联手之前,崔立或从中撮合。

总之,明道二年十一月乙卯,“(郭)皇后以无子愿入道”,“别居长宁宫”。次年,景祐元年八月甲子(七日),“宰臣吕夷简等上表请立皇后”。“(九月)甲辰(十八日),诏立皇后曹氏,赠尚书令、冀王彬之孙女也。郭后废,始聘后入宫”。

景祐元年八月,立曹皇后。半年以后,“景祐二年四月,始听利用诸子还京师”,曹利用诸子赦还,旧第也归还,“十月,以旧第四之一还利用子孙”,背后或许都有曹皇后运作与成全,间接反映曹皇后背后势力与曹利用故吏及其人际网络密不可分。

《清平乐》中的曹皇后

嘉祐元年七月癸卯(二十三日),韩琦除三司使。八月癸亥(十四日),狄青罢枢密使;同日,韩琦再除枢密使,入朝执政。范仲淹、韩琦共同主导了“庆历新政”,欧阳修积极为他们鼓与呼,韩琦为枢密使,同样赖欧阳修策应,将狄青拉下马,而三司使与御史中丞同为“执政四入头”之一,宰辅有阙,率先递补。

狄青除枢密使,因梁适想以其“卡位”,阻击政敌高若讷。“是时,适意以若讷为枢密使,位在己上,宰相有阙,若讷当次补;青,武臣,虽为枢密使,不妨己涂辙,故于上前争之。”后来,韩琦如法炮制,“(郭)逵既入西府,众多不服,或以咎韩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轻也,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或曰上本意欲用张方平,琦知方平不附己,猥曰西府久不用武臣矣,宜稍复故事。”

北宋“累日月以进秩,徇资序而授任”,讲究论资排辈,宰相、执政以资序先后“次补”或“序迁”,这一“任官之法”孕育出官场“潜规则”:其一,先以于己无害的某人预先埋伏,阻塞潜在政敌上升通道;其二,排挤位于自己前面的宰辅成员,制造空阙,以便自己“上位”。梁适以狄青阻击高若讷与韩琦以郭逵阻击李端愿,异曲同工,都属于前者;欧阳修攻去狄青,韩琦填补空阙,属于后者。两者操作方向不同,其理则一,都是中枢权力斗争的有效密码。

巧合的是,梁适“妻从父任中师”与韩琦姊婿高志宁、曹利用“党羽”张士逊是好友。王珪《梁庄肃公适墓志铭》未指明梁适妻父是任氏三兄弟中哪一个,但兄梁固娶任中正女。另朱弁《曲洧旧闻》,仁宗欲废曹皇后,赖梁适谏止,“汝之不废,适之力也”,梁适忌惮的高若讷与韩琦排斥的张方平,都与文彦博、温成皇后关系密切。

此时,与韩琦同在枢密院的枢密副使是曹利用婿程戡,程戡婿崔良孺或与韩琦妻弟崔公孺为从兄弟;十一月辛巳,贾昌朝除枢密使,曾公亮参知政事,曾、贾亦友婿,贾昌朝“荐(崔公孺)知阳翟县事”,而贾昌朝率先支持曹皇后垂帘,因在“开六塔河”一事与文彦博结怨。

曾肇《曾太师公亮行状》,称“欧阳(修)文忠公不妄许人”,唯独对尚处微时的曾公亮称许有加,“(曾公亮)及在相位,与韩(琦)忠献公戮力一心,更唱迭和”,所言虽曾公亮拜相之后事,但自执政至治平四年韩琦罢相,韩、曾同在二府长达11年,从未不和,因此,韩、曾必心存默契。当然,程戡与文彦博以及贾昌朝与温成皇后,也曾往来,时移势异,温成皇后亡故,与其胶柱鼓瑟,改换门庭才识时务。

韩琦等人相继执政,意味着曹皇后羽翼已成。况且,“宫中事,中宫主之”,公主出嫁,应是曹皇后一手主导,否则,公主已晚婚,范祖禹撰写墓志中,也有两位女性嫁人时年已22岁,因此,仁宗大病初愈,何必急于一时,将唯一在世且“至孝”的皇长女赶出宫去。

公主嫁人可能与接下来的“立嗣”有关。毕竟,诸嫔御不象温成皇后“势动中外”,无法与曹皇后颉颃,但仁宗与皇长女人伦与父女之爱,是曹皇后无法强力隔绝的,另一方面,公主年岁渐长,作为嫡母,曹皇后欲其出降驸马,仁宗父女也无法置若罔闻,何况曹皇后此举反而会赢得士大夫支持。

“上始得疾,不能视朝,中外忧恐。宰相文彦博、刘沆、富弼劝帝早立嗣,上可之”,但“未及进而上疾有瘳,其事中辍”,史称“至和立嗣”。至和“定策之功”纷争,经神宗、哲宗二朝,始终莫衷一是,争议焦点是,韩琦与文彦博,谁是拥立英宗“顾命定策元勋”。

英宗初名宗实,濮安懿王允让第十一子。景祐二年,杨太后养于宫中,年四岁,元年八月,曹皇后始立,仁宗虚龄25岁,春秋正盛,杨太后急于将宗实养于宫中,初衷与动机耐人寻味。与此同时,曹皇后也养高氏于宫中,即英宗宣仁圣烈高皇后,“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后四岁,与上同育于禁中”。

宋代后妃“养女”,迟早是要荐枕皇帝的。(彭康:《编外的后宫:北宋宫廷养女》,厦门大学硕士论文,2018年)曹皇后对能否获仁宗宠爱或已不抱希望,抑或对自己能否生育存在疑虑,于是,把目标转向“立嗣”。

曹皇后曾费尽心思,赢取仁宗欢心。米芾《画史》,曹皇后“于上温清小次,尽购李成画贴成屏风,以上所好,至辄玩之”。李成是宋初著名山水画家,仁宗尤好李成,曹皇后大力搜购画作,拼成一面屏风,置于仁宗必经之地,这些仍无济于事。

嘉祐二年八月戊申,公主出降。当月,欧阳修就以“兖国公主近已出降”为由,迫不及待地为“立嗣”张目,曹皇后急于将公主嫁人的动机似乎有了结论,即为“立嗣”扫除障碍,剩下的问题是储君人选。

庆历七年,后宫争宠,曹皇后不敌温成皇后,两位“养女”高氏、范观音被赶出宫,(《官家的心事》,第157-160)随即,针对自己的武士作乱更猝不及防。宗实与高氏都“养于宫中”,高氏出宫,嫁与宗实,庆历八年四月十日,生下长子,即神宗,必定成为曹皇后不二之选,却未必是仁宗必选项。

嘉祐六年,宰相韩琦再次建请“立嗣”,仁宗表示,“宫中尝养子二人”,史籍未留下另一人任何痕迹,但不少迹象表明,另一“养子”或为相王允弼子。元祐中,王同老也称“宫中尝养二子”,“一人名宗实,(作者注:此处疑脱漏)昭成太子之第二子”。“昭成太子”即太宗次子元僖,“昭成太子之第二子”的“子”字应为“孙”字,即“允成子宗保”。

《宋史·宗室二》:刘太后时,宗保“母抱以入”,可见与宗保大约同时入宫的很可能是濮王允让,必非其子宗实,宗保年龄必定长于宗实,这与仁宗所言宗实乃“大者”相悖。另《宋会要辑稿·帝系四》,“宗礼出继昭成太子后”,据《长编》,时在至和二年六月辛卯,而仁宗与韩琦对话,在嘉祐六年,晚了五六年,也与事实不符,李焘也认为,“宗礼,允升长子,不应为昭成后”。

“上(仁宗)之幼也,真宗择宗室子年相若、聪悟可亲者与游,召允让入禁中”;王珪《相王諡孝定墓志铭》也称,“真宗每召入禁中,令仁宗兄事之”。允让即宗实父,商王元份第二子,允弼为韩王元偓独子,元份、元偓分别是太宗第四、第六子,均为仁宗亲叔,相较于元份,元偓更受真宗青睐。

宝元二年,允让知大宗正事,允弼同知大宗正事,同掌宗室事务,允弼“凡总领(宗正)三十年,尤与濮安懿王共事久”,“(同)知大宗正事”一职非同寻常,嘉祐六年十月“壬辰,起复前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为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被立为皇子以前,宗实最后担任的就是“知宗正寺”。

庆历四年,允让封汝南王,允弼封北海王;“凡郊祀天地,(允让)七为亚献”,允弼“为三献者五,为亚献者五”。允让薨,“龙图阁直学士向传式、入内副都知任守忠护葬”;允弼薨,龙图阁直学士陈荐、入内内侍省押班蓝元震、勾当御药院刘有方同护丧事,又遣尚书内省掌簿夫人宋氏以周恤其家”,允弼始终与允让亦步亦趋,仁宗甚至刻意使给予允弼的待遇一再比附允让,而不分彼此。

允弼娶李昭亮之女、名将李继隆孙,李继隆父李处耘。后周时,李处耘“隶太祖帐下”,女儿嫁与太宗,为明德皇后,李继隆更是唯一配享真宗庙庭的武将。李昭亮“本将家子,习军中事”,庆历五年闰五月朔,元舅李用和“多疾”,仁宗以李昭亮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代用和也”;嘉祐初,“李昭亮加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坐镇北都。允弼婿郭若虚或为郭承祐之子,而郭承祐“缘东宫恩,又凭借王邸亲”,与李用和、李昭亮同为仁宗最信重的“三衙管军”与禁军统帅。

若允弼子是仁宗另一“养子”,其在宗室和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宰相文彦博、刘沆、富弼劝帝早立嗣,上可之。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弟纯臣为王府官,数与尧臣言宗实之贤,尧臣以告彦博等。彦博等亦知宗实上意所属,乃定议,乞立宗实为嗣,既具藁,未及进而上疾有瘳,其事中辍。

《长编》,“至和立嗣”,宰相文彦博等人拟定人选似为宗实,这与曹皇后目标一致。但当时“中书、枢密院,累年未修时政记”,李焘所言并非出于官方档案,信源来自苏辙《龙川别志》。

苏辙的长孙苏籀《王公墓志铭》,墓主王浚明是王纯臣孙、苏辙“季(孙)婿”,苏轼与王钦臣并称“元祐四友”。哲宗元祐初年,苏轼兄弟依附文彦博,可见,苏氏与文彦博以及王尧臣、纯臣兄弟关系密切。

《龙川别志》成书于元符二年,章惇、蔡卞执政,大肆挞伐文彦博、苏轼、苏辙、王钦臣等“元祐党人”,苏辙兄弟贬过岭海,新党并不善罢甘休,欲借“同文馆狱”,“俟其有实,即遣诛诸人于岭南”,尽诛包括二苏在内的岭南谪臣,“至和立嗣”是敏感话题,如此政治情势下,苏辙旧事重提,回护文彦博、王纯臣,于己有利,故未必秉笔直书。

至和末,仁宗、文彦博果欲立允弼之子,曹皇后余生将再无希望可言。同一时期,文彦博力阻曹皇后垂帘,已经表明态度,毕竟,曹皇后垂帘,对拥立宗实是有利的,可见这并非文彦博选项。

即便如苏辙所言,王尧臣“既具稿”,但其“草诏意”是否明确指为宗实,另当别论。对此,熙宁间,当事人之一文彦博上《对圣问》,就以“未及示臣等”一语带过,所以,文彦博、王尧臣属意储君人选究属何人,仍不得而知。继而,元祐初,重新讨论“定策之功”,太皇太后高氏称,“宫中必知是韩琦。已前文彦博、富弼辈虽曾言,只是乞选宗室贤者,几时敢指名”,“见说富弼没胆不敢做,神宗只称文彦博,不言有乞建储之功,不谓曾指名也”。“神宗只称”云云,应该就来自上引《对圣问》疏,也间接证实苏辙有夸饰之嫌,高氏自幼被动卷入宫廷斗争,对其夫被立为储君的过程必定洞若观火。

综上,若仁宗、文彦博欲立允弼子,迫使曹皇后刻不容缓地将“立嗣”提上日程。

曹皇后立嗣计划步履维艰,危机四伏。

嘉祐初,仁宗不豫,文彦博昭文相,富弼集贤相,“共议建储”。嘉祐三年六月丙午,文彦博罢相,富弼继任首相。嘉祐四年十一月庚子(九日),汝南郡王允让薨,“弼为首相,濮王薨,不以例差龙图阁直学士向传式监护丧事,物论嗤鄙。”文彦博的政治盟友富弼并未给予濮王葬仪足够重视,显示他们并未将宗实视为储君。

不仅如此,甲寅(二十三日),富弼引张茂实为马军副都指挥使,控制京师及宫廷宿卫。郑獬《赠太尉勤惠张公墓志铭》,庆历二年,张茂实副富弼使辽,两人临危受命,堪称战友。李清臣撰《韩献肃公绛忠弼之碑》,“张孜母乳悼献太子,孜以襁负从宫中。”“悼献太子”是真宗次子,“生九年而薨”,张孜即张茂实,“避上(宗实)藩邸名”,改为孜,生母为“悼献太子”乳母。张茂实或为真宗私生子、仁宗亲兄,深获仁宗信任,若与首相富弼联手,不可小觑。

富、张动向引发朝野争议,权御史中丞韩绛将矛头对准富弼,“且言张茂实人以为先帝子,而引用管军,事密难测”,暗示张茂实觊觎皇权,富弼是其支持者。韩绛也与曹氏有渊源,张方平《忠宪韩公墓志铭》,丁谓当初忌惮曹玮,命韩绛父韩亿“据城夺其兵”,韩亿妥善处理,回护了曹玮。

富、张蠢蠢欲动,公主也在此时重返宫中。“(嘉祐五年九月)庚戌(二十四日),降驸马都尉、安州观察使李玮为和州防御使,仍与外任。玮与公主不协,而玮所生母又忤公主意,公主夜开皇城门入诉禁中,玮惶恐自劾,故有是命。”具体时日不详,必在此之前。

公主以与驸马“不协”为由,“夜开皇城门”,重返禁中,这是电视剧《清平乐》及原著小说《孤城闭》核心情节,但史籍对“不协”起因的相关记述存在抵牾。

《长编》归咎于“玮貌陋性朴”,《宋史·公主传》仅言,“玮朴陋,与主积不相能”,未及貌寝一说。“朴陋”语出《韩非子·六反》,《说文解字》:“朴,木皮也”,“陋,阨陕也”,“貌陋”可理解为颜值低,“性朴”与“朴陋”基本同义,庸俗、少文。

李玮外形如何,无从查考,但“朴陋”与否,可略作考辨。《宣和画谱》将李玮与赵令穰、文同并列为以“墨竹”见长的著名画家,蔡條《铁围山丛谈》称赵令穰“喜作文词,妙图画”,“善黄庭坚(书)”,是徽宗书画启蒙老师,苏轼《书文与可墨竹并叙》,更称“墨竹”为文与可“四绝”之一。李玮还“喜吟诗”,“能章草、飞白、散隶,皆为仁宗所知”。众所周知,仁宗以善“飞白”著称,可见仁宗为以李玮为驸马,并非只是“亲上加亲”,而是喜爱有加。

李玮酷爱收藏,文人雅士苏轼、米芾时常出入李府。苏轼《辨法帖》,“后又于李玮都尉家,见谢尚、王衍等数人书,超然绝俗”;米芾《题晋人帖》也称,“余尝于李都尉玮处,见晋人数帖,皆有小印‘涯’字,意其为王氏物也。有谢尚、谢鲲、王衍等帖,皆奇。”和仁宗一样,李玮也爱李成画作,米芾称“李玮公炤自言收李成八幅”,“此特以气与好事相尚尔”,也不排除投仁宗所好。

由此,李玮“朴陋”而“不协”的说法或另有隐衷,也许只是公主重返禁中的藉口。公主“入禁中”,李玮长兄李璋请求仁宗允许二人“离绝”,“上将许之”,首先危及宗实处境。

嘉祐六年三月壬子(二十三日),公主降封沂国公主,李玮“落驸马都尉”,仁宗同意“离绝”,公主将长驻禁中。次日,宗实便不安于位,“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乞还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告敕”。

宗实进退取舍与公主婚姻状态若有若无的“蝴蝶效应”,屡屡上演,尤其突显在嘉祐七年底,距仁宗驾崩不足半年。“十一月己巳(二十六日),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公主复婚,将远离禁中。十二月戊子(十五日),“皇子徙入位”,宗实正式迁入禁中,皇储地位最终底定。

公主长驻禁中,始终是宗实入继大统的潜在阻力,也是曹皇后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于是,谏官杨畋等“皆咎公主”,意在逼公主出宫。杨畋与曹皇后兄弟曹修同僚,他们一起经制蛮事,又一起遭朝廷降黜,患难与共。杨畋也与欧阳修交游,欧阳修为其父撰写《供备库副使杨君墓志铭》,同一时期,欧另一书启中称他与杨畋“同甲”,又与杨畋一起荐举苏轼、苏辙兄弟参加制举考试,杨畋此举或为韩琦、欧阳修授意。

反观公主想一劳永逸地摆脱婚姻牵绊,永远留在仁宗身边,就只剩下铤而走险了。“苗贤妃与俞充仪谋,使内臣王务滋管勾驸马宅,以伺玮过。玮素谨,务滋不得其过,乃告苗、俞曰:‘但得上旨,务滋请以卮酒了之。’”

“以卮酒了之”,暗示毒杀李玮,与苗氏合谋的俞充仪,大概也出自刘、杨及温成皇后势力。张方平《赠贤妃俞氏墓志铭》,“曾祖承逊,女为钱忠懿王俶夫人”,“(温成皇后父)尧封母,钱氏女也”,俞、张都与吴越钱氏有姻亲,刘太后“兄”刘美妻“钱氏,惟演妹也”。

公主母女的计划暴白在曹皇后面前,遭曹皇后阻挠,“皇后曰:‘陛下念章懿皇后,故玮得尚主。今奈何欲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言是也。’”《长编》载,公主“嘉祐六年六月乃出降”,所指即复婚,时间不确,但公主再次被驱离仁宗左右,的确与中枢人事变动息息相关。

嘉祐三年六月丙午,文彦博罢相;同日,富弼递迁首相,韩琦次补副相,张昇除枢密副使。嘉祐六年闰八月庚子,“上既许富弼终丧,乃迁琦首相”,韩琦首相,曾公亮次补副相,欧阳修则参知政事,至此,韩琦及其一致行动人彻底掌控中枢。公主再嫁之际,富弼母亲病危,必无心朝政,且有张茂实事件在先,富弼必明哲保身,敬而远之。

文彦博黯然出局,似为韩琦党羽所为,故吏刘挚《天章阁待制郭公墓志铭》,始作俑者郭申锡是天圣八年进士、欧阳修同年,郭受诏巡视黄河,与河北转运使李参不和,事连文彦博,同僚张伯玉附和郭申锡,但调查结果表明,“申锡、伯玉皆不实”,“彦博亦不自安”,被迫辞职。

张昇时为御史中丞,是郭、张顶头上司,并因此与韩琦同日执政,应该由韩琦援引,算是对他及下属攻去文彦博的酬庸。晁说之《范氏墓志铭》:范仲淹季女,嫁与张昇季子,张、范亦为同年。庆历间,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结成革命友谊,《宋史·张昇传》更称,“前后屡进言储嗣事,卒与韩琦同决策”,足见张、韩、欧是一致行动人。

嘉祐七年二月“癸卯,诏兖国公主入内,安州观察使、驸马都尉李玮知卫州”;三月“壬子,兖国公主降封沂国公主,安州观察使李玮为建州观察使,落驸马都尉”,仁宗同意“离绝”,公主长留禁中,宗实随即便以退为进,“癸丑,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乞还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告敕。”

嘉祐七年八月己卯(二十九日),仁宗下诏,立宗实为皇子,赐名赵曙,王珪撰《立皇子诏》;九月壬辰,“诏权以皇城司廨宇为皇子位”。皇子位,即赵曙宫中居所,但赵曙始终不肯入住宫中,直到十一月己巳(二十六日),“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公主与驸马复婚,再也不可能重返禁中;“(十二月)戊子(十五日),皇子徙入位”,赵曙终于迁入禁中,“立嗣”纷争尘埃落定,距四岁时入宫为备胎,已27年。其间,他在忧惧、煎熬和忐忑中度日如年,心理承受能力不堪重负,积郁成疾,即位不久,就精神失常,彻底崩溃。

嘉祐八年“二月癸未(十一日),帝不豫”;三月“甲寅(十二日),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乙丑(二十三日),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閤门拜表称贺”,而仁宗病情确已好转,二十一日、二十二日,分别御内东门幄殿及延和殿视朝,处理朝政。

但好景不长,“辛未(二十九日)晦,上暴崩于福宁殿”。两宋诸帝中,仁宗唯一明确定义为“暴崩”,或有隐秘。当初,废后郭氏离奇死亡,“中外疑文应进毒”,阎文应是曹皇后的功臣,他与宰相吕夷简唆使仁宗废掉郭皇后,后来,仁宗与郭氏旧情复燃,阎文应乘势毒死郭氏,为曹皇后解除隐忧,因此,不排除故技重施,彻底终结旷日持久的立嗣之争,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况且,仁宗仅立赵曙为皇子,始终不肯立为皇太子,“皇子”与“皇太子”一字之差,看似一步之遥,却霄壤之别。而且,仁宗晚年生育频率不降反升,嘉祐六年七月,“贵人董氏生皇第十三女”。是年底,韩琦“乘间即言宜早立嗣”,仁宗以“后宫一二将就馆,卿且待之”为由,予以回绝,此时后宫仍有一二待产,且“一年中诞四公主”,一旦生下皇子,备胎赵曙将再度与储君无缘,而此时曹皇后已经与赵曙荣辱与共。

仁宗对废后郭氏的态度也让曹皇后处境尴尬。嘉祐三年十月,仁宗“诏于景灵宫建郭皇后影殿”,遭欧阳修反对,“今乃欲以后宫已废追复之后,建殿与先帝、太后并列,渎神违礼,莫此之甚”,此前,“追册贵妃张氏为皇后,赐谥温成”,就让曹皇后感觉不爽,仁宗对郭皇后的怀念和追崇变本加厉。

嘉祐五年末,“郭皇后祔庙”的大讨论,闹得满城风雨。知制诰刘敞认为,“古者不二嫡”,“夫无逆出妻之丧而为之者,此放妻不可复合也。”郭皇后已废,不宜“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曾公亮更以“阴逼母后”为由,予以反对。所谓“阴逼母后”,一旦郭氏入景灵宫、太庙,将置曹皇后于何地?这些已经危及曹皇后百年后在宗庙享殿中的名分和地位,也耗尽曹皇后对仁宗残存的夫妻情分和耐心。

《长编》载,“是日,上饮食起居尚平宁,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上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宋史·慈圣光献曹皇后传》称,“帝夜暴疾崩,后悉敛诸门钥寘于前,召皇子入。”《蔡氏直笔》也称,“仁皇暴崩,慈圣光献皇后秘不发丧,密召英宗入禁中,降内批宣大臣。”总之,次日一早,韩琦等大臣们入宫之际,大局已定,曹皇后拥立英宗即位,“英宗方四岁,育禁中,后拊鞠周尽;迨入为嗣子,赞策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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